我在黑社會的日子（三）

續上期...

正所謂「君子報仇十年未晚」，人家君子也要報仇，我這個小人怎會不報這個仇呢？但用不了十年，十日不到我便約齊兄弟們去得樂報仇......

別以為黑社會復仇是靠拳頭和實力，黑社會報仇也要用詭計，要智取。我們務求一擊即中，多日以來都無現身得樂，只派了一些小嘍囉「探路」、「睇水」，向我們報告大眼等人的動向、人數，更盡可能希望在A君男友不在場之下才動手，算是還他一點面子。

時機終於到了！某天，大眼只和A君以及一些小嘍囉現身得樂，在我幫的小嘍囉通風報訊下，我、傑、漢等一行十人便大搖大擺走進得樂。一如電影情節一樣，小嘍囉在門口把風，二線角色在得樂的內場趕走其他人，有的好言相勸，有的大聲喝令，使得樂的內場變成了我們的行刑場！大眼的小嘍囉同學和A君只好在外場呆站，大眼和我們幾個「主角」在內場「講數」。當然，黑社會哪有公平合理地講數？有的只是我們的盡情奚落，誰叫我們人數比大眼多，且個個都長得比他高，比他壯。

在一輪口水戰和侮辱後（記得還有少許身體動作，如篤他的頭、按他在遊戲機的幕屏上等），阿傑給他兩個選擇：一）自願受我們每人一拳（阿傑很「大方」，還承諾不打頭不打下體）；二）任選我們其中一個和他「隻揪」，贏輸也放他走。回想起來，當時確實有點孩子氣，要打便打，還說什麼道理、講什麼數，反正形勢比人強便是。但再想深一層，我們這群「小朋友」確實是多麼可怕，我們要的不單是報仇，不是只令他痛，卻是要他求饒，要盡情的玩弄對方，務求讓我們暢快、過癮！

大眼明知兩條也是死路，只好向我們求饒，但為保面子（因為A君和他的幾個小手下在遠遠的看）又嘗試和我們講道理，我還記得當時已有某個兄弟按耐不下，衝上來在他背後送上了幾拳，至於這個兄弟我至今始終記不起他的名字，只記得他是那種好勇鬧狠，非搞事不可的類型。就在我們迫他選擇的同時，忽然有一個手持長遮的壯漢介入，一手捉了大眼離開。我們當然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他，但這壯漢只用了一個眼神和一句說話便把我們這群小傻瓜嚇退：「你地未夠班同我講野！想要人就搵你地大佬來見我！」就這樣，A君、大眼和他的小手下便被那壯漢帶走了（我還記得當時大眼已被嚇得眼有淚光，並用充滿仇恨的目光回頭看我們）。事後我們猜想是大眼的小手下通風，那壯漢應是大眼等人的老大。事情這樣便結束了嗎？當然沒有，後來我更要倍上沉重的代價......

平靜的日子大約有兩星期左右，我依舊每日如常放學後到得樂去，通常都是一大班朋友同行。話說某天，我放學後要留堂（其實中一那年，我大約每星期總有一天半天被罰留堂的），之後便一個人去得樂。一進門我便看到A君男友向我打眼色叫我走，可是不消一刻我已被包圍了，原來大眼竟帶了十七八人在等我！如果當年有手提電話的話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應有機會可以避免......

我被他們一干人帶到大坑東附近的山丘，沿路已心知不妙，但又想不到任何脫身的方法，說對底對方有近二十人，我只好等死。這時候竟然出現了兩個警察，或許因為我們看上去不對勁，警察逐一搜查我們的身和書包。可能因為我看上去很有問題，再加上只有我穿著不一樣的校服，其中一位警察很認真的問我是否需要幫助。我不知道那時的我是吃了豹子膽還是懵仔藥，我竟然說無問題，且任由兩位警察大哥離開。回想起來，當日的我竟然為了白痴的面子和骨氣而沒有借機脫身，實在是愚不可及，我想大眼等一干人也看傻了！

自以為很瀟灑的我豪氣地問他們想怎樣解決。A君男友因與大眼不和，且不想把事情弄大，建議我和大眼「隻揪」了事。我當然贊成，因為我好肯定縱然是五年級的我已足夠打贏個子小小的大眼，相反大眼自然反對。拖拉了一輪後，大眼在他們當中選了一個個子也高高的人來會我，要我和這個從未見過的人對決。代大眼出手的人自然不是善類，大眼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便推了他出來接戰，這些細節我還記得很一清二楚。大眼說他數三聲後便可出手，可是不知是我太無知還是人家太聰明，數到一的時候我已眼前一黑，正面的被揍上了一拳，然後他傢伙雙手把我的頭向下一拉，用膝蓋向我眉心送上一重擊。

不得不承認，這個打手除了卑鄙外，也的確很會打架，由一開始便只擊攻我的頭。當時我被打得滿天星斗，只能憑直覺反擊。不是要誇自己，我在回過神後便挽回了劣勢，但那時我背後竟忽然被襲，原來大眼加入了戰圈，和那人一起夾擊我，單對單頓時變成了一對二。我想，那一次是我最認真最狠狠打架的一次，因為都是為求自保和憑直覺所作的反應。最後我也打倒了他們二人，還很囂張地說我才不怕他們二人聯手！說吧便頭也不回拿東西離開...

頭也不回的離開，不是因為我真的很瀟灑有型，而是我真的很害怕，也很傷。頭痛得異常利害，最嚴重的是，我根本不能完全張開眼晴，我心知實在大事不妙！我拖著騰痛的身驅離開，途中在公廁檢查一下自己的傷勢，鏡中的我也嚇了自己一跳，眼球通紅腫脹，眉心位置被那一下膝撞腫起了大約一寸厚的球型，看上去就像壽星公一樣！我想那是我一生人傷得最嚴重，也是被弄得最醜的一次！（翌日返校還被Y君說我被打得很難看，說讓她看了很想吐！說實，如果Y君不是女孩子，我一定立時讓她嘗嘗一記膝撞！後來和她還有很多恩恩怨怨，這容後再談。）

回家後當然把媽媽嚇個半死，馬上送我到醫務所照X光和檢查，事後還有很多細節不在這裡逐一交待，而這件事也是我在黑社會的日子中最難忘的其中一件事，因為媽媽終於發現她這個孩子原來是個黑社會學生，而後來的我也是因為媽媽的淚水和關懷決心要離開這圈子。要決心改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，後來我也多次面對「重出江湖」的爭扎和各方兄弟的指罵，欲知後事如何，且看下回《我在黑社會的日子》。